性產業存在於每個時代,每個區域,每個民族.
唸碩士的時候,我研究的方向與”性”有些關連,那時也培養了對”性議題”的興趣,
因此與”性剝削”,”性侵害”有關的內容,總會多吸引我的目光.
在一次社工書展的小攤子上,無意間見到巨流出版社《下海:30位中國小姐的故事》這本書,
我立即伸手拿起來翻閱,心裡第一個納悶是”巨流怎麼會出這個書呢?? 這書是閒書或是學術書呢?”
就在去年我也看了《隱形性產業:英國移民性工作者》這本書,我想二者有異曲同工之妙,於是就購入了.
《下海》的作者〈陳國霖〉是美國紐澤西州立羅格斯大學教授,他所寫的序言特別吸引我,
因為在序言的地方,他詳實地交代了為什麼?如何?誰?這些問題,讓閱讀者能很清楚地跟著進入他每次的訪談當中,
清楚,嚴謹,認真,重人性的研究方法,將僵硬的科學轉化為易瞭解的藝術,是最令我欣賞與佩服之處.
他自己親訪了149位中國小姐,在當中了選了30位而成就了這本書的內容,
而《隱形性產業》這本書的作者是〈白曉虹〉,是旅居英國擔任作家的台灣人,多年來關心非法勞工的議題,
她自己則是以臥底的方式,在英國幾家妓院擔任接待女侍的角色,來了解英國性產業的脆弱處境.
他們都是親身到研究場域獲得田野資料,由文字中所呈現的樣貌能讓我們接近真實的狀況,
其實早在我唸研究所時,對同校社會所的學生〈紀慧文〉所著《十二個上班小姐的生涯故事》,也深深著迷著,
當時她也是深入八大行業去蒐集研究資料,這樣的研究方法也引起一陣騷動與爭議.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些泣血之作都反應了與我們生活層面相向甚遠的另一個世界的樣貌,
而我們也應該以開放,理解的心態來認識他們,如此才能減低諸多偏見.
在看了《下海》這書後,有幾點心得想記錄下來,希望我未來再回想時,還能不斷回味內心的悸動.
1.成就一份鉅作,要具備多方準備與人脈.
陳教授在世界各地訪談了149位中國小姐(他訪談的對象只限中國籍),所謂的"世界各地",至少包含了台灣,香港,澳門,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美國等,
每到一個要訪談的國家,他事前都要先尋找可以幫他找到受訪小姐的人,
除了親朋好友外,還有許多大學教授的協助,
更重要的是許多從事按摩店,KTV,妓院,卡拉OK店等的業者,也給了陳教授許多大力的幫忙,
這些業者的引介與接觸,需要一些方法,也需要謹值的態度,更需要特殊的管道,不然如何讓對方願意接受此要求,同時也讓他同意旗下的小姐出來接受訪談.
在閱讀時,我常想到陳教授的安全不知是如何處理的….
他所去的地方常會有保鑣駐守,很少時也會有黑道在旁監視,他心裡會感到不安嗎?
有時他也是自己去探尋上班小姐,有時也會擔心警察上門臨檢,有次他還將美國護照交給櫃台保管,我心裡實在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我捫心自問,今天如果我要訪問一位下海小姐,我根本是沒有門路著手,更何況他還在世界各地問了149位,真令我佩服~
2.貧窮直接或間接推生了下海的動機與行為
這30位小姐,大約有九成都是生活在中國貧窮家庭的(其中也有幾位家庭環境是不錯的喔!甚至是高學歷,原本也有不錯的工作收入),
但因為薪資實在太低(大約每月200人民幣),低到在中國生活過不下去,,
加上家裡發生了一些事件,如倒債,手足要讀書,家人生病等,為了要快點或需要一大筆錢,不得不思考能快速賺到錢的工作.
再加上,又正好身邊會有人能提供從事小姐的工作的訊息,如男朋友,同鄉友人,同學的朋友的朋友之類的,
因此,家裡的需要,心裡的念頭,管道出現,一切就這麼自然地搭上了.
多數人的小姐,都不希望讓家人知道他們的工作,畢竟也不是什麼光彩的工作,
但他們最大的成就感與欣慰就是常能寄錢回家給家裡,幫忙家裡蓋房子,讓家人讀書,過好生活,有些還讓男朋友過好日子呢!
能讓自己與家人脫離貧窮是最大的動力,那麼再多的辛苦也都往肚裡吞了.
家裡人難免會起疑,尤其家鄉人也會說些閒言閒語的,多少也能猜到個七八成,知道這錢的來歷可能並不乾淨,
但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維持表面平衡不打破這守秘的默契,免得錢用不下去.
3.沒有被逼迫這檔事
在《下海》這本書後方,陳教授很明確地闡述了被逼迫/被剝削下海這件事,
而在這30位小姐的自我陳述中,也可以看到 沒有被逼迫下海 這件事,
每位小姐遠赴異鄉來工作,都是基於上述貧窮或想要擁有更多錢的因素而來,,都是自己想要來的,
雖然他們遠赴異鄉的金額相當高,尤其到美國要花最多錢,大約要20萬人民幣,
有些人是自己打理出國的事,有些人則是找人代辦,
即使如此,他們通常很快就能還清這筆錢,一來是工作收入很快就真的能償還,二來是不想被利息所宰制,
所以有些人三個月內就能不再付這些”交通費”了,這樣才能愈快確保所賺的錢不用再放入別人的口袋中,
除了這費用外,他們還需要有地盤,需要有客源,這中間他們還會需要媽咪,馬夫,經紀,老闆等人的協助,
每一位都會在不同時間點與小姐拆帳,但基本上每次的交易費用,小姐多半能得到六成四的費用.
他們也認為花那麼多錢在交通費,在這些分給別人的費用,是必須付出的,
因為”工作”就是要賺錢,別人也並非要平白無故地奉獻,只是分多分少會讓小姐們決定未來工作的方向.
因此,若要如我們想像中,他們行動不自由,整天被反鎖在閣樓裡,若不從事交易就會毒打的狀況,是完全沒有的.
小姐們自己也笑說…沒有人是被逼迫的! 都是自己願意的!
4.金錢的酬賞非他物能比擬
上述提到他們能在很快的時間裡,還清”交通費”,不免讓人聯想到 “錢真的這麼好賺嗎?”
有些小姐每月收入可到20萬-30萬台幣,比較少的也能有1-2萬人民幣,
這樣的薪水,與之前的他們相比,是否是天壤之別呢?
因為金錢的酬賞太誘人也太直接了,所以若要輔導年輕的小妹妹們,不要”誤入歧途”去做這行,我心想”根本不可能!”,
你要年輕妹妹們回歸好好讀書,領取每月2萬多的收入,怎麼可能聽的下去呢?
況且,有些小姐也明白表示,他就是想要過好生活,想要有錢,所以下海是最快的方法了.
他們自己也說,已經回不去了…回不去以前的生活了,,,
有些人是後悔的,但走上了這條路,只好繼續走下去,等到嫁人或存了夠多的錢,就要離開了.
有些人是不後悔的,至少目前的金錢累積夠多,生活也自由,雖然偶爾內心還是會有空缺,但是自己的選擇,也怪不得別人.
小姐們賺的多,有些開銷也多,吸毒的,賭博的,玩樂的,花在小狼狗身上的,也常他們存的永遠不夠多.
曾經,遇到了真愛,他們會停下工作,希望在對方身上享受好感情,,
但久了,就會發現這些真愛的窮小子無法維持他想要的生活,而且想法差距會愈來愈遠,他們只好又回去工作,
然而在工作上遇到的有錢人,卻永遠也不會成為真愛,
不少小姐們還是期待能在真實生活裡找到能依偎的伴,相互扶持,回歸真正的家庭.
5.即使是上班小姐,尊嚴也不容踐踏
陳教授都會問小姐們,有沒有在工作上遇到壞客人,而小姐們多少在工作上會遇到一些奧客.
比較多的是做到半途突然將保險套拿掉,或是完事不付錢的,或是口語上輕蔑作賤小姐的.
真正有暴力的客人倒是還好,因為多數小姐都有馬夫或公司人員的保護,如果客人亂來,那麼客人將招來惡禍.
只是對小姐們的輕蔑態度常讓他們感到很受傷,
雖然他們是性工作者,但他們也是有尊嚴的,”性”只是他們獲取收入的方法之一,他們也與別人一樣辛苦工作.
而在《隱形性產業》一書中,也與上述有類似的狀況,尤其在東歐的幾個國家,在其邊境已形成明顯的性工作區,
如果想要買春的人,只要開車在某些國家的邊境,就會看到不少招牌的指引,
而一些經濟收入比較不理想的國家,女性們也常是移民性工作者,想說到英國工作看能否獲得更好的薪資,幫忙家裡的人.
而在這本書中的另一個議題也勾起我的想法,
也就是衛生保健的宣導要如何才能直達需要的小姐身上,讓他們願意出門來接受自我生理衛生的訊息或協助,
或是更往前推,他們要如何才能得到訊息呢? 因為他們整天工作,他們要花好多時間躲警察,根本不會知道外面的世界怎麼了.
而衛生保健對自己很重要,如果他們生病了,也就表示失去了賺錢的工具,一旦沒有金錢來源,在缺乏支持的狀況下,後續問題接踵而至,
遠在家鄉的家人沒有後援,他們自己在異鄉無以為繼的生活,或者欠下的債務還沒還清,若是回不了家鄉,這一切努力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同時,他也提到警察的臨檢將強化性工作者愈往看不見的地方去,愈找不到這些處境更悲慘的非法移民工作者.
閱讀,讓我們了解不同的世界,
文字,讓我們進入眼睛看不到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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